南京“老乡”曹雪芹熟知猴、头的用法

2022-01-04 10:41:57
来源:金陵晚报

“猴”在现代汉语中作名词用。在南京方言中常常作为动词用。我们的南京“老乡”曹雪芹熟知这种用法。在他的《红楼梦》中出现多次“猴”作为动词用,使人物形象栩栩如生,呼之欲出!

用“头”做词尾,在南京方言中很广泛。如:想头、前头、后头、里头、外头、年头、日头、念头、锄头、石头、木头、骨头、舌头、准头、甜头、苗头,甚至夜头、天头等。中国现代语言学奠基人王力考证说:“头”作为词尾,始于六朝。六朝的王室在江南,金陵是六朝之都。所以这一常用“头”做词尾的组词用法在南京方言中使用极为广泛。生于清代中期的曹雪芹也传承了这一组词用法,在《红楼梦》中多次地使用。

“猴”字的名词做动词用

我们先看曹雪芹笔下的几例“猴”名词做动词的用法:例1第十五回:“凤姐笑道:‘好兄弟,你是个尊贵人,和女孩儿似的人品,别学他们猴在马上。下来,咱们姐儿两个同坐车,好不好?’”

这说的是宁国府出殡,一路浩浩荡荡,骑马的骑马、坐轿的坐轿,一行人,直奔铁槛寺去。凤姐叫“猴”在马上的宝玉下来,和她同坐车轿。此处的“猴”在马上的“猴”也即是爬上、跨上马或者做猴状似的躬伏在马背上的意思。曹雪芹没有用“爬”或“跨”,而用了“猴”。而后面一句“宝玉听说,便下了马,爬上凤姐车内,二人说笑前行。”此句中的“猴”与“爬”意思相同,曹雪芹却用了两个词,来表达同一个意思,正说明了他对家乡江宁(今南京)方言运用得娴熟、自如和一种难以割舍的偏爱。

例2第二十四回:“宝玉便把脸凑在脖项上,闻那香气,不住用手摩挲,其白腻不在袭人以下,便猴上身去,涎着脸笑道:‘好姐姐,把你嘴上的胭脂赏我吃了罢!’”

贾宝玉爱吃女人的胭脂,这是曹雪芹塑造贾宝玉形象的一个极为重要的细节。在展现贾宝玉这个怪诞的或者说怪腻的行为的这一段文字中,曹雪芹不忘运用了他家乡江宁的方言“猴”,那种像猴子一样的贪婪、垂涎三尺的样子,立马跃然纸上!这个“猴”的运用,即刻使贾宝玉活灵活现地展现在读者面前,呼之欲出!

迄今为止,这个词的用法还鲜活在老南京人口中。譬如,老南京人说衣服短了,都不说短,而是说衣服“猴”在身上。形容衣服穿少了冷,不说冷,说冻得“猴猴的”,且都有了作动词的动作感。这个用法和曹雪芹笔下两例完全相同。

用“头”字做词尾

曹雪芹也非常爱说这个“头”,大量使用了这个头字做词尾。我在研读中粗略统计,数百次用“前头”“后头”“里头”“外头”等组词法替代了现代汉语中的“前面”“后面”“里面”“外面”等。如第六十七回:“他说他在二门里头听见外头两个小厮说”,“叫里头知道了。把你的舌头还割了呢”凤姐道:“你二爷在外头弄了人,你知道不知道?”凤姐又道:“前头那些日子说给府里办事,想来办的就是这个了。”由此可见,曹雪芹使用南京方言的醇厚与硬挣。字里行间,仿佛能聆听到他的南京乡音。用南京方言“前头、后头、里头、外头”替代现代汉语中的“前面、后面、里面、外面”,至今,仍鲜活在老南京人口中。

再讲讲“想头”这个词儿

“想头”在南京方言中有想法、念头的意思。南京有句俗话叫做“丢想头”。这是民间对弥留之际的老人的一些行为和语言的一种“人之将死,其言也善”的说法,即让后人不要忘记他。表达行将逝者的一种对生命的眷念与不舍。在曹雪芹笔下出现的几例,多为想法、念头或指望的意思。

例1第六回:“那刘姥姥先听见告艰苦,只当是没想头了。又听见给他二十两银子,喜得眉开眼笑道:‘我们也知道是艰难的,但只俗话说的‘瘦死的骆驼比马还大’呢。’”

例2第八回:“黛玉笑道:‘姨妈不知道:幸亏是姨妈这里。倘或在别人家,那不叫人家恼吗?难道人家连手炉也没有,巴巴儿的打家里送了来?不说丫头们太小心,还只当我素日是这么轻狂惯了的呢。’薛姨妈道:‘你是个多心的,有这些想头。我就没有这些心。’”

例3第八十八回:“凤姐儿笑道:‘有话坐下说。’贾芸才侧身坐了,连忙将东西捧着搁在旁边桌上。凤姐又道:‘你不是什么有馀的人,何苦又去花钱?我又不等着使。你今儿来意,是怎么个想头儿,你倒是实说。’贾芸道:‘并没有别的想头儿,不过感念婶娘的恩惠,过意不去罢咧。’”

我在研究中发现,“头”加上前缀能组合成许多词,且句句是在南京方言中特有的读法与说法。除了“想头”,还有例1“回头”,也即是“回头见”。这是南京人分别时的客气话。例2“天头”,即白天。据《江苏语言资源资料汇编》 记载:“白天,南京方言称天头。”“夜头”指夜里。例如南京人常说小孩生病“天头还好好的,夜头就发烧了。”例3“先头”,例如:“我先头还看见他在教室里呢,怎么转眼不见了。”例4“后头”,例如:“你别急,我后头话还没有说呢。”这个“后头”与当今小女生最喜欢说的“然后”意思基本相同了,但已经没有南京的方言特色和韵味。例5“月头”,昔日,南京人形容过日子有句俗话“月头松,月底紧”,这个月头指的是月初,南京方言说月头。例6“单头”,在南京方言中特指一两分、一两毛零碎的钱。南京人出门买东西,常说“我身上没有单头,你有吗,借我些个,回头还给你”。

“头”做词尾是一个源自六朝、在现代南京依然广为流传、广泛使用的方言组词法,曹雪芹当时忠实地承继了这一方言组词法。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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